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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无数的猜疑让我额头上沁出了汗滴，我迟迟不敢触碰里面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小休，记得做一粒尘，它比风轻；做一叶舟，它比水自由……”

    “做一粒尘，它比风轻？”

    “做一叶舟，它比水自由？”

    “去做一粒尘吧，放下你自己，用心去感受爱，不要再压抑自己的感情，小休，你能做到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不知何故，老师昔年的指教突然从记忆的深渊中浮出，而那久违的定心又一次适时回归。我伸手取出照片，一张一张地翻阅……

    终于。我明白了！

    美丽的妻子，眼睛温暖的婴儿，洒然开朗的丈夫……

    每一张照片都是三个人，幸福的家庭。

    叶月手里抱着的一定是幼小的惜昔，她乖巧乌黑的眸子那么迷人，不禁让人心生怜爱，而昔年的妻子笑靥如花，没得不可方物，看不出丁点哀伤的眼中充斥着幸福和对未来的憧憬。而丈夫，开朗的笑和不经意间流露的洒然……

    他离开了，在那久远的岁月，在惜昔还是婴孩之时，他带走了他性格，带走了全家的希望……

    不过，也许，一切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在我身上重现，而那时，我和惜昔将会完成千年轮回所未完成的夙愿……

    “一休，你看你们多像啊！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，竟然都出现在我的眼前，只是相差了22年……”叶月伸手抚摸着我的脸颊，“也许是你不舍得离我远去，而在22年后重新出现。可是，你变了，满眼的伤感和身上淡淡的忧伤，又是为何？难道缺少了曾经的挚爱也让你的生命因此黯淡？”

    我深深叹了口气，握紧叶月冰冷的手。哎，可怜的人竟产生了幻觉，把我错当成20多年前的挚爱，那不停扑落的泪水不知郁结了多少爱与怨。我心有所悟，将她紧紧抱住，用身体的温暖唤醒她朦胧的意识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……

    叶月离开了我的怀抱，用手帕擦掉了泪迹，默默地走到窗边，平静地说：“一休，你是个善良的人！”

    “别这么说，也许这一切真是命运的安排，世事无常，缘起缘灭，白驹过隙！如果我们能放开一些，珍惜现在，或者生命会是另一番景象！”我顿了顿，“这些都是惜昔教会我的！”

    “惜昔？这孩子……谢谢你，一休，不过有件事情我却不得不说，因为那关系到惜昔的幸福，”叶月转过身，沉浸在一片逆光的氤氲中，“一休，其实我恨过惜昔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我皱皱眉，疑惑不解，叶月有惜昔这么乖巧又善解人意的女儿应该欣慰才对，怎么会是恨呢？我按捺住强烈的好奇，没有询问，静待她继续说下去。

    叶月深深地吸了口气，像在为回忆过去积蓄力量，良久，她才缓缓说道：“原来我是一个钢琴教师，在日本留学的时候认识了他，那个我一见倾心的男子。他并不是有钱的人，只是一个船员，当时很多人反对我们交往，可是，他那与生俱来的豁达和幽默深深地打动了我，我相信他是我等待的那个人，于是我把自己嫁给了他！不久，惜昔出生了……虽然那时的生活艰辛了些，不过我们一家过得真的很幸福。可是，那件事竟将一切摧毁……彻底摧毁了……”叶月声音颤抖，似乎这段回忆让她痛彻心扉，她努力平息了一下情绪，又说，“那天是惜昔一岁的生日，我们租了只小船出海，就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，惜昔因为淘气掉到海里，她父亲为了救她，也跳到海里……惜昔是救了上来，可是他却被海藻缠住了……缠住了，在淹没的一瞬间，他那眼神还那么欣慰，那么欣慰地看着惜昔……我真的恨她，就是因为她的任性，才使得我失去了丈夫，而她失去了那么好的父亲。可是幼小的婴儿又懂得什么？我只能责怪命运的无情……”

    叶月停了下来，痛苦的追忆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。她轻轻擦掉眼泪，从我的手里拿过照片，深情地摩挲着，许久，她说：“随着惜昔长大和懂事，我渐渐把爱全部寄托在身上，因为怕她受到伤害，所以我一直告诉她姜叔叔就是她的父亲。不过，世事难测，不知道惜昔是从什么地方得知她父亲的事。从此，惜昔变得安静，也很少再笑了。她本应该害怕大海才对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惜昔从那时起经常一个人在海边独坐，一呆就是一整天，好像在等待着自己的父亲回来。作为母亲，我真的很失职，我该恨的是我自己……”

    “您别这么说！世事无常，也许今天我们还在感受这个世界的温暖，明天就不得不离开了，谁又能预知呢！那些离开我们的人，我们的爱人和爱护我们的人，他们的离开换来了我们短暂的留下，是希望我们过得更幸福！他们有那样的勇气和决心，哪怕是最陌生际遇，也义无反顾，因为爱不允许他们的爱人在自己面前受到伤害！如果当时换了您的话………也会一样的，你们曾经的爱不是正好说明了这些吗？命运留给我们的，或许就是珍惜现在吧！”

    “一休！”叶月的眼中有光芒闪烁了一下，但只是片刻，又黯淡了下来，“这么多年我渐渐把他放下了，可如今惜昔却令我更加担心，知道么，就是你的出现我才担心，这也是我不得不来到这里的原因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我？”我感到灭顶的失望，终于忍不住问：“是因为您害怕惜昔所托非人？还是觉得我配不上她？”

    “不，不是的……”叶月使劲摇了摇头，犹豫了再三，还是坚持说下去，“一休，你不知道，惜昔从小就不和男孩子接近，因为那件事在她心中烙下了太重的伤，那里只容得下她已故的父亲！她似乎是把自己的内心封闭了！也正因为如此，我才忍痛迫她离开那么多年守候的地方，来到这个城市，就是希望她能忘记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。姜总虽然看待惜昔就像自己的女儿，可是却无法深入她的内心。给她介绍过几个男孩子，也都被拒绝了，直到遇见你……”

    我愈加迷惑，不得不打断她的话，我说：“对啊，正是这样，我会认真照顾她的，我会用我的生命将命运的锁打破！您放心！”我听到自己声音有些怪异，那种仿佛要失去惜昔的强烈的不安一波一波冲击着我的定心。

    “哎，”叶月再次使劲摇了摇头，“一休，没那么简单啊！你不知道，当亲耳听到惜昔说遇到父亲时，那幸福激动的声音多少年我都未听到了，从那时起我就不停担心，终于惜昔把嫁给你的决定告诉我时，我才发现自己当初让她来这个城市是多大的错误！我真的好后悔！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错！惜昔是爱上了你，没错！可是，一休你仔细想想你们的发展……你们最初了解吗？恐怕你认识她完全是偶然，而且是她主动示爱吧！对吧！”见到我沉思的表情，叶月继续说，“惜昔那么容易就选择嫁人肯定是为了要弥补自己幼年时的过失！一休！她……她是把你当成她父亲的替身！你知道吗？这种爱是不应该存在的！她始终活在过去的影子里，她真的太傻了！一休，你忍心看着她错下去？幸好我来得不算晚，否则……这次我是要把惜昔带回去！”

    “不可以！您不可以这样做！惜昔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，那清澈如溪的眼神是以前他所没有的！没错，您说的很对，我和她是偶然认识，惜昔的确是很主动地示爱，就算她真的曾因为我长得像她的父亲而想弥补过，但是请相信我，惜昔现在爱的是我，她已经找到了自己所等待的！”

    “一休，请你清醒点！如果惜昔真的爱你，怎么会对你隐瞒所有的一切？她有提过自己的父亲吗？有吗？没有吧！一休，你别骗自己了，以你的聪明怎么会没看出里面的问题，惜昔是怕你发现她变质的爱，才守口如瓶！清醒点好吗？”

    我怔了一下，想起过去的事情，刹那间的动摇让我哑口无言，我真的错了吗？可是……

    “一休，我是惜昔的妈妈，我怎么会不了解她，她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！不是的，妈妈，我爱一休！”

    不知何时，惜昔竟站在门口，因为焦急，脸涨得通红。

    “妈妈，惜昔爱的是一休，我不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才接近他，是因为真正喜欢他，才无法自拔……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“惜昔！你还在骗自己，也在骗一休！你这样做，对他公平吗？如果你真的爱一休，又为何一直隐瞒所有的一切！以你的个性，是会对他说的吧！”叶月一步步逼着惜昔。

    似乎是怕我误会，抑或是恨她一直以来的欺骗，惜昔急得掉出了眼泪，双手用力握住我的手臂，拼命摇着。

    “一休，请你相信惜昔，求你了！相信惜昔！”

    “我相信！傻孩子，别哭，你这样我好难过！”我轻抚着她的头发，眼睛有些湿润。

    “嗯！嗯！”惜昔紧抿着双唇，用力地点头，又转向叶月，说：“妈妈，我一开始的确因为一休长得像爸爸，所以接近他。可是，慢慢地惜昔发现他们并不像！一休就是一休！特别的一休，他只要领着惜昔，那惜昔就不会迷路，我之所以隐瞒并不是为了自己，而是为他！一休是敏感善良的人，我怕他会误会我对他的爱只是一种亲情而离开！那惜昔会永远后悔下去！”

    “不可以！惜昔！你这是借口！明天，不，今天你就和我回去，妈妈会给你找更合适的男朋友的，到时一切就会过去！”叶月的语气忽然凌厉起来。

    “……如果这样，那妈妈你就害了惜昔！因为从此以后，她将是没有灵魂的躯体而已！惜昔不会允许自己错过的，人生只有一次，我不后悔自己曾做的任何决定！这次也不会例外，惜昔永远只属于一休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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